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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4月20日 21:20:25

文/朱渊(英国You Are The Ref足球管理公司执行总监)

得知温格今夏离开阿森纳帅位的官方新闻,我打开邮箱用调侃的口吻给枪手传奇托尼·亚当斯写了一封邮件:现在你终于可以要回你的巧克力棒了。

是的,就是那种外面裹着一层巧克力脆皮,馅心是太妃糖和花生的高热量零食。故事发生在1996年10月的第二个周六。

温格

地点,兰开夏郡;对手,布莱克本。那是温格就任阿森纳主帅后,率队取得的第一场胜利。回伦敦的大巴车上,他第一次见识到了枪手球员们的叛逆。

温格早早上车坐在前排,双臂交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车子发动后半小时,温格离开座位,往后排走去,他亲自上前一一没收了球员们手中的巧克力棒。以托尼·亚当斯和伊恩·赖特为首的小帮派成员先是一愣,而后齐声高唱:“我们要讨回巧克力!” 温格头也没回,将一大把巧克力棒全部收进了包里。

 

温格

球员们的抗议并未说服主帅,反而加速了温格对球队饮食结构的全面调整。原本摆满更衣室桌面的果汁软糖和巧克力甜食——雷米·加尔德(温格上任后签下的第一名球员,不出意外,法国人)将其形容为“甜食狂欢”——在一夜之间,全部进了垃圾桶。

温格致力于为俱乐部注入现代化职业思想,球员们也很快意识到这个法国人与众不同:之前无拘无束的日子,到头了。许多媒体想要用数据来证明温格对整个英格兰足球的改变,其实他们完全不必如此费神去搜集资料,只要去看一眼其他球队的更衣室桌面就能意识到温格的影响力——如今已经没有英格兰职业俱乐部会在赛后准备巧克力棒了。

时间一晃22年,温格其实早在几年前就不得不面对又一次集体叛逆——这次远比巧克力棒严重得多。球迷希望温格能给他们钟爱的球队留一条生路;俱乐部执行管理层则认为温格权力太大;部分球员则因俱乐部长期与将被无缘,而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骑墙而坐。

英国《卫报》首席记者丹尼尔·泰勒至今还记得,2014-2015赛季枪手客场负于斯托克城的一场比赛。赛后一群愤懑的阿森纳极端球迷,提前出现在火车站,将温格团团围住,不让他回伦敦。泰勒当时也在现场,他表示,面对如此赤裸裸的野蛮,就连当值警察也避而远之,温格当时更是紧张得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回到伦敦,温格还要与俱乐部执行管理层斗智斗勇。与媒体所渲染的温格的独裁者形象截然不同,事实上近两三年阿森纳的人事任命没有一个出自温格之手。不久前,俱乐部还劝退了温格的老部下、在队服役近25年的首席球探史蒂夫·劳瑞。这些都是CEO的幕后授意,目的自然是削弱温格权力,让俱乐部像个职能细分的公司一样“健康”运转。

球员并不傻,他们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比如这两个赛季,温格就不得不处理与前头号球星桑切斯的紧张关系。曼联传奇罗伊·基恩在自传中感叹:大部分俱乐部甚至无法和自己的球员进行正式交谈。因为球员往往会要求在经纪人、私人财务甚至是家人在场的情况下,才开口谈合同。你看,属于主教练的时代结束了。

2005年至今,温格的球队再没染指过联赛冠军。穆里尼奥将其调侃为“失败专家”,而法国人当年的死敌——弗格森爵士如今在谈及温格时,语调中也带有些许同情。当了一辈子枪迷的英国足球作家汤姆·瓦特说:温格没有其实并失败,只是时代变了,而他却依然活在没收“巧克力棒”的岁月里。

瓦特的感叹,代表着一大批枪手球迷的情怀,而情怀绝不能仅仅用眼前的胜负来概括。更何况,温格曾带给球队如此多的快乐——别忘了在温格之前,人们经常调侃枪手为“无聊、无聊透顶的阿森纳”(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阿森纳的比赛以粗暴和无聊著称)。

执教阿森纳的早期,教授两度率领球队勇夺双冠王,其中2003-2004赛季的“无敌战队”更是见证了其执教生涯的巅峰之作。如今前往阿森纳训练场,走上楼梯,你还能在墙上看到一副裱框的大幅照片。照片中是一连串大写的英文字母:"WWWWDDWWWDWWWDDWDWWDWWWWWWWWWDWDWDDDWW".每个W代表赢球(Win),D象征平局(draws)。这其中没有任何一个代表输球(lose)的L。恐怕不会再有哪支球队能够在整个赛季不输一场的情况下,完美夺冠。

没人能抹去历史,但同样,人不能总活在历史中。和瓦特的“巧克力棒”理论类似,一名前阿森纳员工将温格形容为“显微镜式主帅”,即主教练就连最细小的事务都要亲历亲为。

在阿森纳,他的工作甚至包括为员工配发汽油卡,以及确认球员们西装尾扣上佩戴的小花。俱乐部内流传着这样一个老笑话:那是在2014年足总杯决赛前夕,相比在更衣室为球员布置战术,温格将更多时间花在了俱乐部餐厅,因为他要为餐桌上的小花瓶布置黄色康乃馨。事实上,作为一名曾有幸短暂效力的员工,我曾亲耳听见温格给时任青年队教练亨利的建议:如果你看见有孩子喝碳酸饮料,一定要把它没收了。你看,这些细节其实与没收巧克力棒基本属于一个套路。

和温格一样,比法国人早退休5年的曼联传奇主帅弗格森也是一位“显微镜式主帅”。2009年欧冠决赛对阵巴塞罗那前,他因没有深入考察即将入住的罗马酒店而火冒三丈。弗格森抱怨说,酒店的食物不仅没有按时送到队员们手中,而且还是冷的!床铺也不舒服,球员们在比赛前一晚普遍没有睡好!他确信这些都是造成曼联第二天0比2输掉决赛的客观因素。

自那之后每次出国比赛,弗格森都会事先安排一名员工前往酒店进行考察,并明确布置指示:一定要和大厨见一面,给他一件曼联球衣,再给他一些小费,确保他会关照我们。

可以想象,当一名主教练连如此细致的工作都要亲自上手,那么一旦发生人事变化,俱乐部会遭遇何等变故。曼联花了5年时间,仍在努力适应没有弗格森的日子。今年夏天之后,阿森纳也必然会经历这些。

写到这,我收到了邮件回复:人们会想念他,有可能已经开始想念。你看,这或许就是温格的伟大之处:他没收了你喜爱的巧克力棒,但你知道他是对的,而且你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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