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

悲剧注定了

要一次次重演

犹如飓风袭过小岛

卷去所有生命的火光

或许

我们注定了

要成为失败的一群

把伤痕累累的身躯

铺在通往无限的路上。

哦，别了，梦中的罗马

别了，耻辱和厮杀。

1989年，一位名叫胡欣欣的女球迷写下上面这首诗，她笔下遭遇“耻辱和厮杀”的正是中国足球。就在这一年，高丰文带领的队伍在狮城新加坡惨遭两个“黑色三分钟”，只差一步，就能挺进次年的意大利世界杯。

兵败汉城之后，1989年，中国竞技体育依旧在低谷中挣扎。

世乒赛男女团体冠军双双旁落、羽毛球失利、围棋败北，但同中国足球相比，这些灰色的印记早已被抹去，唯有“黑色三分钟”，仍旧让人心头隐隐作痛。

1989年10月，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六强赛在新加坡进行，只有两支队伍能获得出线权。中国队取得了一个美妙的开局，面对整体实力强于自己的沙特阿拉伯队，左后卫麦超奉献了两粒神奇的进球，帮助球队2比1战胜对手。但很快他们就迎来了第一个噩梦，10月17日，中国与阿联酋碰面，中场唐尧东在第61分钟率先打破僵局，1比0的比分一直保持到终场前3分钟。唐尧东受伤倒地不起，高丰文换人消耗时间，怎料年轻球员董礼强仓促上阵，身子还没有活动开便大范围带球，结果连续被对方打成反击，阿联酋队在最后3分钟扳回两球，中国队1比2痛失好局。

“那次比赛确实紧张，第一场赢了之后对我们的心理产生了一定的影响，看起来有机会出线了，但踢到后面就越想赢怕输。”主力球员麦超回忆说。

此后，中国队0比1负于南朝鲜，1比0力克朝鲜，只要在最后一战中取胜，他们仍将历史性地闯进世界杯。眼看出线在望，队伍上下欢欣鼓舞，全国人民一片欢腾，香港富商霍英东提着30万元港币，从澳大利亚赶到新加坡，准备以此作为中国队的出线奖励。

但是主帅高丰文的脚踏入了同一条失败的河流。

10月28日是最后一个比赛日，中国队和人口只有30万的小国球队卡塔尔队相遇，马林的进球帮助中国队领先了88分钟，但第二个“黑色三分钟”梦魇一样降临，对手又是连扳两球。又是一个1比2落败，中国队苦苦保住胜利果实的努力，在接近跑道终点的时刻瞬间化为乌有。与此同时，搭上飞往罗马班机的阿联酋球员从总统和王储手中接过了8万美元和一辆奔驰轿车。

虽然职业联赛尚未诞生，但那个年代民众对于中国足球的狂热远胜于今。体育杂志的封面上，足球队员的身影时常出现，中场球员段举喜爱看书的段子，曾被人们津津乐道，风头丝毫不逊于前几年的“田亮进军娱乐圈”。“黑色三分钟”过后，历经大喜至大悲，国内的球迷失落、悲伤，乃至愤怒———一个西安球迷给主教练高丰文写了一封信，里面夹着绳子和刀片；因为那首“耻辱和厮杀”的诗，女球迷胡欣欣顿时被全国球迷熟知；上海一位宾馆女服务员在赛后难过得倒地身亡；同城的一位壮汉看完电视后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就此离开人世……

短暂的喜悦过后，中国足球坠入了漫长的黑暗:1992年徐根宝的“黑色九分钟”、1997年的大连金州之败、1998年“3号隋波”引爆的假球黑哨、长达几十年的“恐韩症”……直到2001年从十强赛中突围，中国队闯入韩日世界杯。

近20年过去了，当年的主帅高丰文已经退居二线，专心经营自己的足球学校。亲身经历两个“黑色三分钟”的那些球员，一部分人已经拿起了教鞭，后卫贾秀全和麦超、前锋马林和王宝山等人已经成为当今国内本土教练的代表。广东足球名宿麦超是当年“高家军”中的一员猛将，他至今仍然不愿意过多提及往事，现在偶尔与当年的队友见面，他们也刻意不去谈论当年发生在新加坡的故事。“煮熟的鸭子飞走了”、“我们缺少国际大赛经验”是当年教练和球员接受采访时反复念叨的两句话。20年来，中国足球也曾煮熟过不少鸭子，但往往都是从锅里飞走，将输球归结于“缺乏大赛经验”，至今仍是国字号队伍赛后的习惯性说辞。

“黑色三分钟”过后，某杂志曾一度连续刊文，讨论中国足球应该学习国外哪个流派，德国、英国、荷兰、南斯拉夫……球迷也为此争论不休。此后欧洲强国的教练接踵而至前来布道，但中国足球至今仍未找到自己的出路，就连中央电视台，也毅然将中超联赛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