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 花滑史上最不可复制的爱情

文|李琳

编辑|梁中明

1967年2月4日，前苏联首都莫斯科市，谢尔盖•格林科夫出生了。此后短暂的28年的生命里，他至少拥有过一段不可复制的爱情。因为在他出生4年后，叶卡捷琳娜•戈耶蒂娃也降生了。

这大概是冥冥之中的天造地设。

1975年，4岁的小叶卡捷琳娜·戈迪耶娃放弃父亲青睐的中央芭蕾舞学校，开始学习滑冰。年少时的叶卡捷琳娜因为身材娇小，相比于同龄人来说弹跳力显得不足，教练建议她向双人滑方向发展。碰巧此时个子较高的谢尔盖也在单人滑上遇到了阻碍，教练于是将他和叶卡捷琳娜组成了一对，两人开始练习双人滑。

那一年她11岁，他15岁，一段奇妙的旅程开始了。因为姓氏首个字母都是“G”，他们后来被称为“G&G梦幻组合”。

1983年，叶卡捷琳娜与谢尔盖在日本的国际赛事上进行了首秀，他们展现出强大的默契和表现力。多年以后叶卡捷琳娜在纪录片《My sergei》中回忆说：“日本之旅其实更像是一次冒险，就像放假后和大哥哥一起出去玩。”

稚嫩的感情开始萌芽，叶卡捷琳娜与谢尔盖开始给彼此庆祝生日，互送生日礼物。

小叶卡捷琳娜给谢尔盖送去了手枪形状的钥匙扣，“换回”了一个巨大的玩偶熊，似乎象征着在此后年年月月的训练与生活中，彼此间牢固的信任感与安全感。

1984年在美国科罗拉多，叶卡捷琳娜和谢尔盖参加花滑世青赛，一举取得了冠军。叶卡捷琳娜的春天来了，她感受到自己对谢尔盖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开始想要在冰场之下与他有更多交流。

她嫉妒其他接近他的女孩子，又因为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他的女朋友黯然神伤。

教练朱克扮演了传统爱情故事里的反派角色，他以严苛的态度和训练，让两人无暇再有其他心思。两人即使取得了世锦赛冠军，也高兴不起来。两人无法忍受长期待在朱克营造的高压环境里，而且他们当时已有了一定的名气，朱克被辞退了。

1987年，叶卡捷琳娜和谢尔盖以近乎完美的姿态，第二次夺得了花滑世锦赛金牌。这一年叶卡捷琳娜只有16岁。年轻而强大的“GG梦幻组合”备受全世界瞩目，前景一片光明。

有评论员赞叹说，你很难看到一对像他们一样的花滑选手，他们的每个动作都是一致的，他们洞悉对方的每一个眼神，看他们的节目，你能感受到一种神奇的魔力。

从苏联全国比赛到欧洲锦标赛，从加拿大杯到世锦赛，两人携手拿下了多个冠军，创造了花滑界双人组合的神话。

美国花滑巡演的负责人汤姆•科林斯邀请谢尔盖和叶卡捷琳娜去美国参加巡演，一路上的自由自在让他们更加亲密无间，他们总是不经意间望着对方，眼波流转之下，藏不住满腔爱意。

路过迪士尼乐园的时候，谢尔盖主动邀请叶卡捷琳娜前去游玩。当两人走进迪士尼，属于冰上王子和公主的童话书翻开了新的篇章。叶卡捷琳娜回忆起那一天的场景，表情仍然十分甜蜜：“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谢尔盖对我的感情，他总是离我很近，我感受到了除了搭档之外的感情，或许，还有其他东西。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一天。那么新奇又令人兴奋。”

他们最大的舞台，必须是冬奥会。

1988年卡尔加里冬奥会奥运会在即，谢尔盖和叶卡捷琳娜即将迎来了竞技生涯中最大的挑战，苏联花滑队也将训练基地转移到了封闭式的训练中心。

花样滑冰双人滑的诞生要追溯到19世纪80年代，1882年奥地利花样滑冰选手弗列依和妻子在维也纳冰场手拉手跳起了双人舞，在场的人都为他们新颖的动作和协调的配合所吸引。此后，一种新的滑冰形式——双人滑诞生了。

1908年，在俄国彼得堡第一次举行了世界双人花样滑冰锦标赛。而自1964年奥地利因斯布鲁克冬奥会起，苏联在花样滑冰双人滑项目中便展现出强大的统治力，直至1988年加拿大卡尔加里冬奥会奥运会前，苏联选手已连续六届冬奥会夺得双人滑金牌。

国家连续多届在双人滑项目夺金的记录，给即将出战冬奥会的谢尔盖和叶卡捷琳娜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为此他们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训练。在1987年圣诞节前夕一次训练中，谢尔盖在托举中失误，叶卡捷琳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对于谢尔盖来说，叶卡捷琳娜的受伤是天大的事，她此时已绝非仅仅是一个舞伴，还是他心里无比重要的存在。当谢尔盖捧着一束花出现在叶卡捷琳娜病床边时，他那出人意料的自责程度瞬间软化了叶卡捷琳娜的心。

愧疚的谢尔盖日夜守在病房外不肯离去，据叶卡捷琳娜的妈妈后来回忆，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孩子可以伤心自责成这般模样。当叶卡捷琳娜再次回到冰场，发现谢尔盖比之前更成熟更认真了。他会握着她的手说：“放心吧，我们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在卡尔加里，首次登上奥运舞台的“G&G梦幻组合”以接近满分的成绩获得了金牌。比赛结束时，两人激动地相拥在一起。

他迟早是要表白的。

因为一次意外，叶卡捷琳娜腿部骨折，她只能在冰场侧看谢尔盖滑冰。正当叶卡捷琳娜满是沮丧的时候，谢尔盖闯了过来。他来到冰场侧抱起了她，抱着她滑完所有动作。1989年新年伊始，谢尔盖以送酒为借口亲吻了叶卡捷琳娜，慌乱的他其后称要去赴朋友的邀约，赶紧跑开，但反复思忖又让他要表达内心情感的愿望更加强烈。

谢尔盖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来到叶卡捷琳娜面前，说，“我们接个吻怎么样？”

揭开了这层白纸后，随后两人在巴黎进行的欧锦赛夺得冠军，借此机会在巴黎展开了一段浪漫旅游，感情迅速升温。

1991年4月，转为职业选手后的“GG组合”迎来了婚礼，他们第一次在陆地上跳起了华尔兹，也开始以夫妻的身份面对彼此。

那一年她20岁，他24岁。1992年9月，生活再次开启了新的篇章，他们的女儿达莎出生了。看着乖巧的女儿和体贴的丈夫，叶卡捷琳娜感到无比满足，她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生活。

爱意笼罩下的婚姻，让他们的滑冰事业更上了一层楼。

“结婚前，他们常常勾画出漂亮的线条，像两个不懂生活的小孩，”他们的朋友朱琳点评，“在最后的几年里，这对冰上鸳鸯配合得越来越美妙。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完美，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

1994年，“GG梦幻组合”再次踏上冬奥会征途，赢得了属于他们的第二块冬奥金牌，令人艳羡的神仙伴侣写就了一段冰坛佳话。

他们被称为滑冰界最出色的双人滑配对，完美地展示了双人滑的本质：神奇如一体。这种境界之难得，让许多花滑界的同行也赞叹不已，美国花滑名将保罗.威利说：“他们的眼睛在整个表演中从不离开对方，你能看到他们多么相爱。我们都希望自己有那种感觉，那种完美的两人世界，却没有几个人能拥有。”

“他完全专注于她，”另一位美国双人滑冠军斯塔布克说，“而她回之以那种‘我是这样地爱你’的注视，那注视只有让你的心随之歌唱。”

但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把最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

根据两人的特长，编舞曾经为叶卡捷琳娜与谢尔盖量身打造过一套节目《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的爱情完美地贴合了音乐的主旨，却又一语成谶。

移居美国后，谢尔盖父亲因为心脏病发去世，谢尔盖精神濒临崩溃，这时叶卡捷琳娜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

1995年11月28日，和往常一样，两人在纽约的一处冰场准备排练。按照训练的方案，谢尔盖此刻要做出抬举的动作，但他刚把手举到半空中，又突然放下，捂住胸口一把倒在冰面上。

慌乱的叶卡捷琳娜随即向四周的队友求救，待到救护车赶到的时候，谢尔盖已经停止了呼吸。根据尸检结果，年仅28岁的谢尔盖死于冠状动脉严重堵塞导致的心脏病。

多年以后叶卡捷琳娜才愿意去回忆悲剧发生的那一天，她说：“我抱着他，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永远爱你，永远爱你。”

失去挚爱丈夫的那一年，叶卡捷琳娜也只有24岁。

出事三个月后，叶卡捷琳娜用了一种特别的方式悼念亡夫。在《纪念谢尔盖的一生》的表演中，她强忍悲痛独自一人站上冰场，完成了震撼又令人心碎的绝唱。

他们在冰场相遇，也在冰场离别。

叶卡捷琳娜在纪录片中回忆谢尔盖说：“我希望时间能够倒过来走，明天是昨天，后天是前天，就这样慢慢地倒回我和谢尔盖初次见面的日子。”

谢尔盖死后，叶卡捷琳娜沉沦了很长时间，她拒绝了所有花滑比赛，转而以商演的形式来继续自己的事业。在她看来，花滑已经伴随着谢尔盖的去世留在了自己的记忆当中，永失至爱，此后只有自己冰上独舞。

也许世间再也不会有“G&G”这样的冰上爱情组合了，他们的故事太像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