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纳步行者：小市场球队的文化范本

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现在这个时候，所谓「天时」更是慢慢开始超过另外两个，成为最重要的一点，毕竟早在2013年，雷军雷总就给出过「风口飞猪」的理论。

美国人汤姆不懂什么叫天时，也不爱吃猪肉，但他很信奉一个叫「timing」的词，在去年才刚毕业，回到老家印第安纳波利斯的他，就找到了风口，并在最好的「timing」踩了上去。

去年12月中旬，一个占地三百多平米的体育酒吧，在步行者主场三条街以外的停车楼旁边正式开业，名叫「Tom's Watch Bar」。

不同于美国人爱用自己名字给企业取名的传统，这其实是个加盟店，只是老板跟企业撞了名。不过，这并不耽误汤姆本人对两件事情的自信：一是自己开店的能力，二就是印城体育经济的发展。

开业当天，距离克拉克在狂热的第一个赛季结束，已经过去两个多月；隔壁的哈利也正掉入神一场鬼一场的魔咒里，加上正值圣诞季节，又冷，酒吧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干不过旁边的老字号们。

前段时间，纽约曾经给出过一组数据：尼克斯每在主场打一场季后赛，就能带动9100万美元的城市经济增长。

印第安纳的城市体量和纽约没法比，但养活一个酒吧，还是完全足够——所以随着步行者在季后赛「爆冷」上瘾，女篮新赛季也开打，过去满打满算两个月的时间里，「汤姆的看球酒吧」每晚都是爆满的状态。

汤姆起飞了，但这篇文章不是讲酒吧的。

回看印第安纳职业篮球的过去这一年多，可能要用两个词来分开形容：男篮是「觉醒」，女篮是「降临」。

就像哈里伯顿在内投里获得「最被高估球员」，在今年季后赛开始之前，没有谁觉得步行者是块难啃的骨头，从首轮，各种大媒体专家就不约而同地更看好站在步行者对面的雄鹿，即便步行者才是拥有更高顺位的那一方；东区半决赛前，全美媒体50份赛前预测，更是有48份都看好克利夫兰晋级。

不过，在卡帅的带领下，步行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全民皆兵，面对迎回利拉德的雄鹿，以及在常规赛看起来无可匹敌的骑士，一连送出两轮绅士横扫，而直到西决首场奇迹般逆转尼克斯，哈利投进绝平后双手掐脖，看向坐在场边解说席上的雷吉米勒，人们才终于愿意承认：步行者的势头真起来了。

图源：ESPN

逆转、绝杀、爆种一个接一个，不光 Fieldhouse 球馆一连几十天都没跳出过这种疯狂状态，电视转播方面，更是迎来大爆发。TNT数据，今年的东决第三场吸引了715万观众，成为十年以来收视率最高的东决G3，也是近今年NBA季后赛收视率第二的比赛，仅次于湖人队与森林狼队的最后一场。

对比一下当时场场打花的西决，印城也算是携手纽约，给NBA交了份不错的答卷。

女篮这边，则是再说多少遍都还是会觉得夸张的「克拉克效应」。

在连续第二年获得状元签，并选中了超新星克拉克之前，印第安纳狂热一直都是联盟最与世无争的球队之一。而在上个赛季，狂热队的比赛平均收视人数达到119万，是其他 WNBA 球队平均数据的近三倍。

线下，狂热队主场场均上座人数达到了17036人，比肩NBA。

我们在之前的文章中也曾提到过，为了将克拉克的热度最大化用于球队发展，在过去一个休赛季，狂热队逐渐展开战略性布局，准备彻底引爆自己的商业价值。

但无论是哈利在季后赛里的大杀四方，还是克拉克带来的围观与讨论，这更像是篮球之神对印第安纳波利斯，乃至整个印第安纳的回馈。其中值得注意的，不只有结果本身——还有这座城市为了迎接这样的结果，准备了多久。

今年总决赛两支球队——印第安纳波利斯和俄克拉荷马城加一起，还没北京通州的常住人口多。

但对于已经超额完成任务的步行者来说，这并不耽误球迷迎来属于他们的狂欢。

而时隔25年，印第安纳这个小球市能迎来城市体育史上最成功的一年，靠的绝不只是哈利伯顿和克拉克。

如果你长时间地渴望和喜爱着某件事，整个宇宙都会开始帮你。历史上有很多例子，比如哥伦布和美洲大陆，比如莱特兄弟和飞行器，也比如印第安纳和篮球。

除了篮球发源地麻省以外，印第安纳是接触这项运动最早的地区之一。上世纪初，这项新运动被发明人奈史密斯的学生带回家乡，没多久就在这片土地上落了根。

位于印第安纳西部的「篮球摇篮之城」克劳福德维尔

图源：Visit Indiana

从一开始，印第安纳篮球就是社区生活的一部分。最早的比赛，出现在印第安纳州的中学里，而最初的观众，也正是那些冬天里涌进学校体育馆的街坊邻居们，场上的每一个球员，也许是你孩子的同学，是隔壁的邻居。

而从1920年代开始，印第安纳州的高中篮球总决赛，便会固定在巴特勒大学的Hinkle Fieldhouse举行，也成了当地篮球爱好者们最看重的体育事件之一，甚至将影响力扩张到了全国。

50年代的时候，全校只有161名学生的米兰高中，一路逆袭击败了传统强校Muncie Central拿下全州冠军的故事，还被改编成最经典的体育电影之一《Hoosiers》，全世界也第一次真正认识了印第安纳的篮球文化。

步行者复刻米兰高中球衣 图源：HDF

这种热爱和传统，并没有随着时间消散。直到今天，常住人口仅670万的印第安纳州里，高中篮球联赛却有超过400所学校参与。

这种渗透率也意味着，在印第安纳，篮球不仅只是一项运动，而是一种对「体育」的理解方式，塑造了整个城市的气质和性格。印第安纳的篮球迷，共享着一种被历史与生活共同定义的归属感，这种归属感，甚至不被地理位置所限。

当然，社区篮球和文化厚度是一切的基础，但要将这份文化面对全世界讲出去，还是要靠职业联赛。

之前，尼克斯在东部半决赛击败凯尔特人后，许多球迷走上纽约街头庆祝。一位身穿步行者球衣的球迷，遭到大批尼克斯球迷围攻的视频，在社交媒体上迅速传播，引发大量关注。

后来，这位球迷就收到了哈利伯顿本人的暖心邀请，前往步行者主场观看东部决赛G4的比赛，并与球员们见面。

两年前举办的NBA全明星周末，也是不错的体现。步行者邀请本地艺术家，用冰雕、墙画、钢结构装置，把那些篮球在地英雄的故事，一个个藏进街头巷尾——让人们在散步时、过马路时、抬头的一瞬间，看见这项运动原本的模样。

但热爱这件事，从来不是光靠情怀就能撑下去的。那些代代相传的投入与等待，背后也需要一种稳定的秩序，一种愿意始终站在原地，不急于收割回报的力量。

而在印第安纳，这样的角色，几十年来一直由一个人扮演——赫伯·西蒙。

所以如果今天还有人用单纯「小球市」三个字来定义印第安纳的话，那可能不太准确了，这里的热爱早就不是「忍辱负重」式的，而是开始完整的、有层次的、甚至有点不好惹。

1983年，西蒙成功收购步行者，并在1999年创建了狂热。数十年间，这两支球队有过精彩，更多的是等待和沉淀，而西蒙从没有离开。

直到去年，90岁的西蒙，终于以持有单支球队时间最长的NBA老板的身份，成功入选了2024届奈史密斯篮球名人堂。

赫伯·西蒙 图源：@Scottagness

可能步行者在NBA里的角色一直没那么重要，而没有狂热，凯特琳·克拉克也一样能够闪耀，但今天的步行者和狂热，能够和这座城市紧密绑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选择别的路，而西蒙之于印第安纳篮球，也并不仅是一个商人那么简单。

上世纪70年代末，步行者因财政问题陷入危机，球队一度被传将搬离印第安纳波利斯。在本地传奇人物「南希奶奶」的号召下，当地球迷提前预订下赛季的季票以募资，才帮助球队渡过了难关。

而当西蒙正式接手球队时，除了资产，他接下的还有这份由社区托举起的信任。为了回应这份信任，从那以后，步行者一直坚持不摆烂、不重建的运营思路，即使在战绩最差的赛季，也从没真正「躺平」过。

和联盟里大部分完全以冠军和估值为目标的老板不同，西蒙看起来更像一位守夜人，也让步行者，一直拥有社区球队一般的凝聚力。

图源：@pacers

也正是因此，步行者的比赛日，才能成为居民们心中的大事件，在城市各个角落，无论是老街区的小酒吧，还是商业区的新餐馆，都因为这支球队而变得忙碌起来。

在雅虎体育的一篇专题中，当地 The Dugout 酒吧老板就透露：原本周中一天的营业额大概在5000到6000美元之间，但在东决G5那晚，酒吧的流水达到了28000美元，是平时的将近五倍。

「比赛是晚上八点开始，但六点的时候，整个酒吧就已经满了。我们不得不新招募好几个服务生和酒保，才勉强能应付得过来。」

这场景听上去熟悉，但又并不寻常。熟悉，是因为它和很多大城市在主队打进季后赛时的繁荣并无二致；不寻常，是因为印第安纳并没有那么多人口，也不是任何人印象中的「市场重地」，但他们依旧把一切撑了起来。

图源：@pacers

所以你看，今天的印第安纳，终于把自己的篮球版图拼齐了。

高中篮球，是这座城市的根；大学篮球，是它的枝干；而现在，职业篮球终于开始开花结果——三条线并肩往前跑，你很难再说哪一层是主角。

总决赛最后一场就要开打了，对面站着的，是面积更小，人口更少，但同样对篮球有着无限热爱的俄克拉荷马城。

奥尼尔等人曾表达过这样的一个观点：在社媒时代，「大小球市」的概念一直在不断弱化。而根据 Videocites 数据，NBA 总决赛前三场在全球社交媒体平台上已累计超过15亿次观看，创下历史新高。

因此，不可否认的是，步行者和雷霆两支小城市球队，都已经完成了各自的「圈粉」之路，随着其中越来越多故事为世人所了解，如果能让习惯了商业气息、大数字和聚光灯的球迷们，因此看到这些属于小城市篮球的精彩，那这组对决，也就有了些不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