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圈是如何“指导”媒体老师工作的？

【文眼】作者丨张宾

图片丨来自网络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体育饭圈现象已经得到了有效治理。作为中国体坛的一大“毒瘤”，这朵“恶之花”不仅对运动员的训练和备战产生了干扰，甚至已经破坏了媒体生态。

大湾区全运会期间，我与多位身处一线的体育记者进行了交流，对体育饭圈之恶有了更加具象的认知。很多同行不仅遭到了“体育饭圈”的网暴，甚至工作流程受到了饭圈的严重干扰，以致于很多记者如今噤若寒蝉，生怕又一次遭到体育饭圈大面积的“攻讦”。

接下来，我将呈现收集到的几个具体案例，让读者来看看饭圈是如何侵袭媒体生态的：

其一，某传统纸媒曾被饭圈投诉国旗是黑白的。无知的饭圈可能不知道报纸分彩版印刷和黑白印刷，出现在黑白版面上的任何图案都是黑白的。

其二，去年巴黎奥运会，潘展乐在北京时间凌晨以打破世界纪录的成绩夺得男子100米自由泳金牌。某传统纸媒被投诉没有对这一重大新闻进行及时报道。饭圈可能完全不了解报纸的出版流程，他们在当天的报纸上看到的新闻报道实际上在前一天晚上就制作完成，甚至开始印刷了。如若不是采取特殊采编流程，没有任何一家报纸能够在出报当天为读者呈现当天凌晨发生的新闻。

其三，大湾区全运会之前，浙江游泳队举行出征仪式。某传统纸媒被指责将孙杨放在所有运动员的第一位。在我看来，孙杨作为浙江游泳队中资历最老的奥运冠军，出现在首位无可厚非。

其四，无独有偶，同样是关于浙江游泳队出征仪式的报道，另一传统纸媒将潘展乐置于所有运动员的首位。这同样让其遭受了来自饭圈的投诉。巴黎奥运会，潘展乐为浙江队赢得了分量最重的那枚金牌，也有充分的理由占据首位。

其五，就在全运会举行期间，央视资深乒乓球记者李武军老师的微博“神秘”消失，他本人也缺席了乒乓球最后几天赛事的报道。这令舆论哗然。

听到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一种无力感从我心底油然而生。一方面，我只能感慨饭圈真的是无知者无畏，他们不熟悉媒体的操作流程和工作规范，单凭主观臆测就开始大加指责，并实施了恶意投诉；另一方面，又觉得他们“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甚至公然干预媒体的正常报道。运动员的出场顺序没有一定之规，媒体完全有权利根据自己的需要进行排列。

如果这只是用户在社交媒体的吐槽，那倒也无伤大雅，除了暴露他们的无知和狂妄自大外，并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

当然，如果只是这种吐槽，这些用户其实也不会被定义为饭圈了。他们掌握了“举报”这个武器，通过拨打12345以及媒体主管部门的电话来进行投诉，直接对媒体的工作带来了干扰，也为相关工作人员制造了不必要的麻烦，浪费了宝贵的国家行政资源。

这就不能称之为“吐糟”，也无法让媒体老师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就是饭圈挥舞着大棒横加干预媒体工作了。

巴黎奥运会前后，体育总局多次出台相关文件，抵制和打击体育饭圈化。但体育饭圈化的现象并没有明显收敛，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他们越来越多地对媒体的工作进行干预，就是体育饭圈扩大化的例证。

12345，或者媒体主管部门对于群众意见的重视，当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如果被体育饭圈肆意利用，其产生的负面效应则持续扩大。这不仅仅浪费了宝贵的行政资源，给媒体同行制造不必要的工作困扰，更是会纵容这种不良社会风气，使体育饭圈这朵“恶之花”开得更加“娇艳”。

如今越来越多的媒体同行在涉及到饭圈化比较严重的项目时，越发谨小慎微。他们除了进行常规赛事报道，已经不敢进行分析、评论，遑论批评和建议了。媒体的舆论监督和批评建议功能，被迫让位于饭圈无端的咄咄逼人和“受迫害妄想症”。

我听到同行告诉我的一个传言：某媒体在报道乒乓球女单决赛时，全文都只有王曼昱的名字，而没有出现她竞争对手的名字。当然，我没有证实究竟是哪家媒体做出了这样不合乎采编规范的报道。这也可能只是一个传言。

如果传言属实，从新闻的角度来说，这当然是一篇不合格的内容。一些不熟悉乒乓球项目的读者看到这样的新闻肯定会不明所以，如坠云雾。但如果站在媒体从业者的角度，我能理解这个作者或者这家媒体的苦衷，他们可能没少受饭圈网暴之苦。

我也不可能劝所有同行不能向饭圈低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作为一个自媒体人，我可以通过拉黑、关闭评论，或者置之不理等手段来应对饭圈的无端“狂吠”。但传统媒体人都隶属于正规的媒体单位，上面还有管辖机构，他们不能擅自应对饭圈的攻讦。对于饭圈的无理指责，媒体除了一笑置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但是，面对饭圈咄咄逼人的进攻，如果媒体一味选择退让，只会让这股不正之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他们会炫耀在这场战局中所取得的胜利成果，并得寸进尺。长此以往，媒体的正常生态会被破坏得更加严重。

想要遏制这股不正之风，需要相关管理机构坚决予以抵制，对饭圈的无端指责和攻击零容忍，不能让恶意举报的风气走向常态化，坚决保护媒体合法报道的权利。如果有可能的话，甚至应该让“无端举报”者因为浪费国家行政资源、无事生非、干扰媒体正常行驶舆论监督权受到一定的惩罚，并将这种惩处案例公之于众，以儆效尤。

体育饭圈之恶，不仅仅对运动员群体，整个体育系统，乃至相关的生态包括媒体生态都产生了巨大的破坏力。如果听之任之，中国体育生态很难重新回归良性发展的轨道。

至于究竟如何打击体育饭圈，包括体育总局在内的主管单位可能也难以找到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打击体育饭圈化是一场持久战，而且也是一场攻坚战。我能想到的一个措施就是对“恶意举报者”绝不姑息纵容，让他们为自己的不理智行为受到应有的处罚。同时，媒体机构也应该保护好自己的记者，绝不轻易向饭圈低头，为记者们营造一个相对宽松的工作环境。

还体育圈一个清朗的空间，任务艰巨，但如果始终不采取行动与饭圈恶意攻击进行斗争，体育媒体生态乃至整个体育生态会被这个“毒瘤”折磨得面目全非。长此以往，中国体育只会在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沉沦。打击饭圈，刻不容缓，媒体也需要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