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卡走了。

 

    912天前，他带着女朋友葆拉，像降落在珠三角打工的外省青年一样，前途莫测。当汽车从机场开往市区路过花都的时候，孔卡问随行人员，这里是不是广州市中心？当时，中国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地理上的概念，他对中国球迷也只是一个顶着巴西联赛MVP头衔的阿根廷人。人们谈论他，是因为他可以在广州挣到很多钱——年薪足够养活全家一辈子，按足球圈说法，他的年薪被排在梅西和C罗之后。

 

    现在，当他带着1岁8个月大的爱情结晶——本杰明离开时，这个30岁的阿根廷男子已彻底征服广州。为他效力的安徽司机、贵州保姆，甚至保姆的老公，他都将打包带回里约热内卢。在他名字后面，还有一串华丽的数据作证：100次出场纪录、54粒进球、36次助攻……此后若干年，有关中超精彩瞬间的镜头里，或许还有他俯身亲吻草皮、抱着儿子泪眼婆娑地挥手告别、35米开外突施冷箭的记忆碎片。

 

    连同他将要归去的巴西弗鲁米嫩塞俱乐部，都被中国媒体挖地三尺。是的，从没有哪个外援像孔卡离开般，让人牵肠挂肚。

 

    接受一个人的存在或许要花上两年，但忘记他需要很多年。

 

    孔卡全面扭转个人形象的契机大约发生在两个月前。当时每逢主场比赛，广州球迷都会在看台上精心制作条幅劝孔卡别走；孔卡也对中国媒体敞开了大门，只要有时间，他来者不拒。在各路媒体奔向他在广州的寓所采访时，夫妻二人为了半小时的访谈，甚至拿出双倍的时间来收拾家务，整理衣着，司机朱本友说，就连桌布他们都会换上精心挑选的。这样的待客之道，彻底俘虏了中国记者的芳心，所有误解随风而散。从那时起，孔卡在中国球迷心目中开始立体起来。

 

    一千个人的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一千个人的眼里只有一个孔卡。因为，无论变换球员、丈夫、父亲和老板之内的何种角色，他都是标准的“好好先生”。就像一块被浮尘遮盖的金子一样，时间越长你越懂得他的可贵。

 

    在中国的两年半里，他在中超赛场上的恶行，如果勉强算得上的话，仅是5张黄牌纪录。足球之外，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需要家长来监护，每天他训练完的第一个电话必然是打给妻子葆拉汇报行踪的。在旁人看来，他们的感情像是刚刚认识一样甜蜜。

 

    26岁的朱本友是孔卡私人司机，他每天负责接送孔卡一家人的行程安排。但作为老板，孔卡姿态低到令人“忍无可忍”。去训练场，孔卡也会带上两个杯子，在车上他会把所带的饮料分给小朱一杯；有时孔卡和穆里奇两个人一起吃饭，也会叫他上去一起用餐。今年7月的某天，他竟然叫上穆里奇一家，给他的司机在广州最高档拉丁餐厅庆祝生日。这是孔卡早有“预谋”设计的，在他先前看到小朱身份证时，已经偷偷记下日期，然后准备着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孔卡心思极细的性格，在翻译程远思小姐看来，正好让他背上特别重的偶像“包袱”。他会要求翻译帮他解读所有中文媒体有关他的报道。足协杯决赛后，广州出版的六份报纸全都以孔卡为封面，他一大早就给程远思电话，让她全部买到作为珍藏。珠江新城寓所内，即便是球迷奉送的印着他头像的普通塑料板，也被摆放在客厅的醒目位置。参加完湖南台某综艺节目后，他不仅拒绝了节目通告费，还去当地福利院送爱心。对每天与各路明星打交道的工作人员来说，他们还真没“伺候”过这么好说话的超级偶像。

 

    他简直好得过了头。恒大夺得亚冠冠军后的8小时，他和葆拉带着大批礼物去慰问广州市福利院的孩子们，本来，夫妻二人原本想将香港迪斯尼乐园的表演团队请来做表演，仅因为双方档期的缘故，这个计划没能实现。接受采访时，孔卡轻描淡写地说，其实没有想搞的太过复杂，只是想尽力地给孩子们一种愉悦的感觉，用迪斯尼做主题，可以让小朋友们感受得更多。

 

    孩子是他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他和妻子葆拉打算生5个才罢手。后来葆拉以怀孕辛苦的理由软磨硬泡，他们最后达成一致：生3个，领养两个。孔卡说，对孩子的喜爱来源于他在阿根廷时，被小侄子的可爱完全融化。现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离开广州时，他说，他一定还会回这里，这是本杰明出生的地方。司机小朱承认：“他带我们去巴西工作，还有一个心愿是让儿子学习中文。”但此刻，所有留恋已无从谈起。孔卡说，合同到期后，俱乐部的续约要求迟迟未见下来，他们没有让我感到我的价值所在，离开别无选择；葆拉解释说，里约装饰一新的大房子，正等着他们飞奔回去。

 

    自卑、内敛而又敏感，是《南方都市报》跟队记者丰瑧对孔卡的评价。在这些表象的反面，他又把是非黑白分得很清楚，没有中间地带，而且立场坚定。他说：“金钱对我不是问题，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在孔卡行将离开时，一句顶一万句的里皮老爷子的赠言是：孔卡值得所有的人脱帽致敬。

 

 

 

 

 

 

 

    凤凰体育：之前有媒体报道，是穆里奇介绍你来中国踢球的？

 

    孔卡：来中国之前，和穆里奇素未谋面，我们是到恒大之后才相互认识的。可能是转会之前，俱乐部找穆里奇打听了我在巴西的消息。来之前，我对中国的了解非常少，只在出发前一周，问了一些在中国有生活经验的朋友，也在网上找了一些有关中国的信息。事实上，只有你真正来到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你才会对这个国家谈得上了解。

 

 

    孔卡：刚到中国时，觉得什么都是新的，什么都不认识，但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我已完全适应中国的生活，没有任何地方不适应。

 

    凤凰体育：那噪杂的建筑工地和窗外汽车的轰鸣等问题，是影响你离开中国的因素吗？

 

    孔卡：这些都不是问题，在我搬到这个地方之前，我就了解周围有这些噪声，我觉得这很正常。我回到巴西绝不是因为这个问题。

 

 

    凤凰体育：你会在意媒体的报道吗？

 

    孔卡：没有人喜欢看关于自己负面的虚假的新闻，但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生活就是这样，你不可能改变别人对你的言论和看法，我会接受所有。

 

    凤凰体育：转会中超后，有消息说你的年薪是仅此于梅西C罗的世界第三，当时感觉怎么样？

 

    孔卡：今天才知道我是世界第三，刚来中国时，人们有很多说法，说我赚了很多，但其实这和我没关系。我只专注于足球，然后完成我和俱乐部之间的合同。

 

    凤凰体育：回巴西后，可能就挣不到这么多钱了？

 

    孔卡：在决定回巴西之前，我就想到薪水肯定会有所改变，但是我能接受，金钱对我不是问题。

 

    凤凰体育：在中国的超高关注度会给你带来额外压力吗？

 

    孔卡：不会。场内其他球队的防守球员会和我在肢体上有激烈的冲撞，也就这些。

 

 

 

 

 

 

    凤凰体育：在恒大打过的比赛，哪一场印象最深？

 

    孔卡：每一场比赛对我都很特别，都很重要。印象最深的一场是亚冠半决赛对阵日本柏太阳神队，整个天河体育中心被热情的球迷填满。那一夜的球场格外美丽。

 

    凤凰体育：在中国和在巴西踢球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孔卡：在巴西，所有球队都是进攻类型的，敢于往前压，但在中国，很多球队以防守为主。如果中超能像巴西那样，球赛会更加好看。

 

    凤凰体育：你觉得中超的整体水平如何？在巴西，相当于哪个级别？

 

    孔卡：巴西联赛水平非常高，中超与之相比还有很多需要改善的地方。最近两年，我看到中国足球已有巨大飞跃，相比巴西，可能只算中游，更无法和世界顶级联赛相比。但按照中国足球一天天变好的势头，有一天还是可以达到很高的水准。

 

    凤凰体育：中超哪支球队最难对付？

 

    孔卡：最强的应该是北京国安，有实力和恒大相抗衡。另外，山东鲁能和广州富力表现也很好。富力在名帅埃里克松的指导下，进步很明显，明年也许和恒大有争冠的可能性。

 

    凤凰体育：恒大队内最好的中国球员是谁？

 

    孔卡：郜林。

 

    凤凰体育：你会看中国国家队的比赛吗？

 

    孔卡：一般没事的时候，肯定都会在家看比赛。我看过很多比赛，随便那个台播比赛我都看。

 

    凤凰体育：你认为中国男足水平怎么样？

 

    孔卡：有一段时间中国队处于迷失的状态，也可能和更换主教练有关。现在随着中国联赛变好，国家队水平会有提升。

 

    凤凰体育：你认为恒大成功是靠三外援？

 

    孔卡：作为外援，我能感觉到不一样的压力。其实不只在中国，在全世界，外援统统要表现出超人般能力。但一支球队要靠全队的实力，得有人抢球，得有人防守，不只是我们这些进攻球员。恒大有今天的成绩，是全队都为此而努力的结果。

 

    凤凰体育：如果有机会，你愿意来中国队踢球吗？

 

    孔卡：虽然我对中国足球怀着由衷的敬意，但我有我的国家，我不可能放弃阿根廷队的召唤。如果我真的进来了，或许对中国球员也不好。

 

    凤凰体育：明年世界杯，你对进阿根廷队有憧憬吗？

 

    孔卡：进国家队是每个人的梦想，我非常期望能进入阿根廷大名单中。如果能够在里约——在世界杯那么漂亮的赛场上踢球，谁不期望呢。但这个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只是我的一个梦想。

 

    凤凰体育：阿根廷足协有没有和你联系过？

 

    孔卡：以前只有阿根廷U20青年队找过我参加，成年后就再没有过。当我拿到巴西联赛冠军和最佳球员称号后，阿根廷主教练曾说过想找我参赛。不过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没能受到国家队的青睐。

 

 

 

 

 

 

    凤凰体育：本杰明在中国出生对您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孔卡：我从来都没想过儿子会出生在一个离家乡如此之远的地方，这是我一生非常难忘的经历。本杰明如此健康，是中国送给我的一个礼物，因此我很感激中国。

 

    凤凰体育：有传闻说，你打算生5个小孩。孩子对你的人生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意义？

 

    孔卡：我非常喜欢小孩。我们家有兄弟姐妹四个，本杰明出生前，我看到小侄子们都很可爱，他们萌发了我对孩子发自内心的喜欢。最早之前我和葆拉说，要生一个，慢慢又改为想生两个，后来又是三个……最后我们达成协议：生五个。孩子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给我带来无数幸福和喜悦，希望下一个孩子能尽快到来。

 

    凤凰体育：下一个希望生男孩还是女孩？

 

    孔卡：我们共同希望下一个是女孩。但如果下一个是男孩，对我来说也很开心。不过，葆拉经历过怀孕的艰辛后，还不想马上生第二个。最终葆拉的意见是，生3个，再领养两个。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本杰明已经长这么高了，所以我很期望下一个孩子很快到来。

 

    凤凰体育：你们俩谁是一家之主？

 

    孔卡：在家里当然是我说了算，但很多时候葆拉的决定也很重要。一般都是葆拉决定，但在孩子的问题上，我的意愿更加强烈。葆拉在家比较强势（笑），遇到大事情一般都是我们两个人协商解决。

 

    凤凰体育：如果惹葆拉生气了，你会如何讨她开心？

 

    孔卡：一旦葆拉生气了，无论我做什么只会让她更生气。她是那种比较敏感、脾气比较大的人，通常我都不敢怎么和她说话，只能默默地等着时间过去，等到葆拉回归平静，我再和她重新沟通。

 

    凤凰体育：离开中国是葆拉的决定吗?

 

    孔卡：无论来中国，还是现在离开中国，所有的决定都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做的。我要考虑的是我的足球事业，在哪里工作能让我比较开心。葆拉来中国后，大部分时间只能呆在家里，她也需要权衡我在何处踢球的问题。所以，综合了两个人的想法，我们才做出回巴西的决定。

 

    凤凰体育：能否说说你在阿根廷的家庭情况？

 

    孔卡：小时候我住在一个城乡结合的地方，离市中心大概有20公里。虽然不是贫民窟，但住的都是无产阶级。我妈妈直到现在还在一个学校做清洁工。爸爸以前是一个汽车修理工，我和三个兄弟姐妹，还有父母住在一个小房子里面。小时候虽然家里条件不太好，但童年时光很快乐，现在回想那段时间还是很激动。

 

    凤凰体育：成为职业球员后，挣到的第一笔钱是不是给家里换了大房子？

 

    孔卡：买房子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当时一点点的攒钱，等攒够了，才给妈妈和其他兄弟姐妹都买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