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桥牌与外交：二者有诸多共性 都是沟通的艺术

序言：2014年3月29日，联众桥牌门派“四海一家”第八届迎春杯桥牌联谊赛暨2014红牛世界桥牌锦标赛热身赛在北京外交人员服务局拉开帷幕。期间，红牛世锦赛筹委会相关人员与各路选手就桥牌与外交、桥牌世锦赛的话题展开了热烈讨论，并相约围绕桥牌与外交、桥牌与文化、桥牌与礼仪等主题撰写一系列文章，使桥牌这一“小众运动”能够为更多的人所了解，并推动桥牌世锦赛这一高端赛事逐步预热，不仅充分展示中国桥牌文化的深厚积淀，更要体现中国体育全方位走向世界的不懈追求。本文作者李健系外交部桥牌协会负责人之一，他结合自己长期的外交工作经历和对桥牌这一智力运动的热爱，就桥牌与外交的渊源、对比和内在联系等作了精彩的阐述，我们期待有更多的这样的佳作问世。

桥牌和外交有着天然的渊源。桥牌这项高雅的脑力竞技运动，是由大英帝国的驻外人员发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作为贵族游戏，成为欧洲各国外交官跻身上流社会必备的职业素养，游走于宫廷豪门必修的专业技能。优雅的氛围、严谨的程式、讲究的礼仪，都构成了桥牌和外交共有的外在表征，而如果从内在的特质上去探求，桥牌和外交更是有着诸多的共性，互为表里，相映成辉。

首先，桥牌和外交都是沟通的艺术。“桥”和“交”都暗含着英文的“communication”的意思。记得纪伯伦好像说过，良好的沟通是两个人心灵的捷径。这句话用来描述桥牌再合适不过了。无论是叫牌的进程，还是防守中的信号，包括对方牌手的询问，其实都体现着沟通的“魔力”。相信每一对搭档都曾充分地享受到一幅好牌经过顺畅的叫牌达成一个完美定约后的愉悦，也都经历过因为误解和疏忽而导致的失利。牌桌上无声的沟通考验的只是两个人的默契和信任，走出赛场后，牌友之间的意气相投则会拓展生活的维度，超越胜负的约束。至于外交，则可以说是沟通的“集大成”，外交上的沟通为的是国家利益，重在赢得理解、寻求支持。外交沟通的上乘境界是化敌为友，定分止争；进而是友好相处、互利共赢。无论是辞锋犀利的论战，还是娓娓道来的叙说，还是锱铢必较的谈判，或是措辞微妙的发布，都体现着沟通的态度，指向着沟通所要达成的目标。“思考可以随心所欲，表达则需要谨慎小心”。所以，无论是桥牌还是外交，沟通都是第一位的，而且沟通的效率都有着明确的尺度，在桥牌看的是得分，在外交看的是效果。

其次，桥牌和外交都是智慧的博弈。“智慧的艺术是懂得取舍和进退”。桥牌归根结底讲的是逻辑，通过牌桌上或多或少的信息，结合自己手中的牌，推理出外面的牌型分布和大致的叫打进程。对于一个桥牌高手来说，从叫牌一开始，他就可以在大脑里描绘牌型的全貌，并对结果有一个相对合理的预判。在打牌的过程中，高手更是可以根据对方的表现和特点，充分地运用丰富的经验和良好的技战术素养，顺利实现自己的目标；甚至可以给对手制造犯错误的机会，完成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外交体现的是“大智慧”，从对形势走向前瞻性的判断、对各利益攸关方实力和政策的了解，到对自身处境的把握，目标的设定，以及对策的制订和实施，还有阶段性的效果评估，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多年知识的积累，需要经验的集聚，需要集体智慧的发扬。特别是在实力不对称的情况下，如何把握时机，调动各方，争取自身利益最大化，更是对智慧的最佳考验。

第三，桥牌追求安全打法，外交讲究底线思维。“安全打法”是桥牌最有价值的战术之一，指的是即便在最恶劣的分布条件下，一样可以确保完成定约，赢得赛分。经常可以看到一位牌手在对方首攻后，凝神思考良久，然后一气呵成，这多数意味着他找到了最安全的做庄线路。在队式比赛中，“安全打法”是牌手完成定约的优先选项，体现的是一个优秀牌手大赛经验的战术养成，特别是良好的思维习惯。现在的外交也越来越需要有“底线思维”，要经常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最恶劣的情况，要根据形势地发展不断做出新的预案。“从最坏处着眼，向最佳处努力”已成为外交操作层面的一个基本准则。越来越多的实践表明，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按部就班，以不变应万变的传统套路难以为继；更需要未雨绸缪、把握先机、灵活机动，这些不仅是外交斗争的现实需要，也适用于桥牌场上无言的较量。

第四，桥牌和外交都是在遗憾中不断成长。“机会每个人都有，但许多人不知道它们曾经来过。”牌桌上，再老练、再出色的牌手也会面对未知带来的困惑，在摊牌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会发生。这里既有首攻不慎送成一个满贯定约的痛苦，也有错过低点成局、甚至成贯定约的无奈，还有大脑一时“短路”将铁成定约打宕的懊悔。可以说，在每一场桥牌活动中，都会不断地发生或重复着关于“遗憾的故事”。一个成功的牌手，会将每一次的遗憾转化成新的进步；而对于另外一些牌手，或许一生都乐此不疲地在遗憾里徘徊。外交更是一个精益求精的“长征”，追求完美的努力永无止境。写文章尤其如此，殚精竭虑、通宵达旦的字斟句酌，几番修改，上呈之后依然会有“动一字更准确，换一词更精妙”的感叹。外交礼宾更是细到极致、精到苛刻。每一场大型活动背后，都是礼宾人员夜以继日的操劳。当其他人都庆贺活动成功的时候，礼宾人员已经在探讨下次的灯光是否可以更柔和，背板的色彩是否可以更典雅、指示牌是否可以更醒目等等。其他如外交翻译、谈判，永远都有“苟日新、日日新”的要求，永远都面临“长河有归处，白云无尽时”的处境。

当然，桥牌和外交虽然意境相通，但毕竟不可一概而论。比如，桥牌和外交都靠实力说话，但桥牌高手的气场向来可以先声夺人，在任何赛场上，专业牌手对阵业余牌手取胜基本上是大概率，不大会碰到“乱拳打倒老师傅”的尴尬。而外交则可以因时因地因人而变，处于强势地位时搞外交固然可以风生水起，但处在弱势时外交一样可以傲视群雄。桥牌拼经验，外交拼意志。当然，无论什么样的牌手都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在对抗中赢得尊重，外交更需要在合作与竞争中积累互信，树立威望。

桥牌与外交最大的不同在于，桥牌水平可以在不断地试错中提高，外交却承担不起一错再错的代价。桥牌终归只是一种游戏，一手牌打错可以期待下一幅打对，这次比赛发挥失常可以等下一场重新再来。从某种程度上讲，一个牌手靠的就是在不断地犯错和纠错中成长，从刚刚入门时的初级错误到熟练阶段的高级错误，失误可以陪伴牌手的终生。外交则不然，“外事无小事”是始终要奉如圭臬的法则，且不说一项重大的外交决策需要慎之又慎，考虑周详；即便是一个程序上的小失误都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外交风波。我们可以用桥牌的思维来搞外交，但我们不能用桥牌的胜负来衡量外交。作为国家意志和利益的最高载体，外交永不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