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凤凰体育记者刘璐莎
上午的训练课一直持续到中午快一点才结束,国安梯队的孩子们一个个累得龇牙咧嘴,一结束齐刷刷地跑到场边,拧开矿泉水就往肚子里灌。隋东亮是他们的教练,孩子们被“折腾”了一上午,他都有点心疼了。
这不是普通的训练课,在场边有24个等着拿A级教练员考试的成年人,他们在等着日本讲师一一考核,隋东亮麾下的弟子们需要在三天时间里扮演大人们手里的“棋子”。一堂考试,常常被分割成好几段进行,一会儿收缩防守,一会儿又要纵深进攻,每个被考核者按照自己的需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战术布置工作。
其实,上午11点多的时候,孩子们就已经有点跑不动了。隋东亮看在眼里,他一边鼓励,一边呼喝着个别懈怠的球员跑动再积极一点。他盯着场上的形势,有些无奈地说,“已经坚持了两天了,无论如何也得把今天扛下来。”
练课结束后,他为手下每人争取到了100块钱的辛苦补偿。助教孙文广跟着隋东亮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他说:“隋指特别有老大的范儿,以前像这种训练全都是友情帮忙,队员们不会有一丁点的好处。”
从2010年初退役,他就和这帮孩子在一起朝夕相处了。除了正常的训练比赛,他还组织为球员过个生日,或者带大家去看场电影。他的想法是,孩子们不能脱离社会,不能太封闭太压抑。
隋东亮“护犊子”的行事风格由来已久。在北京国安香河训练基地内,桑拿房一般只让一线队独享,隋东亮看自己的队员有时训练完太累了,就向俱乐部极力争取,让他们也能蒸上一下,解解疲乏。
助教孙文广说起隋东亮,满是佩服之情。他说:“别看他表面上脾气很暴躁,其实心思细腻着呢。队员也不是怕他,而是真服他。这就是隋指的魅力。”在他们眼里,有“老大”在训练场上坐镇,孩子们都很老实。
平时,球队有规定,备战比赛期间队员不许玩手机。隋东亮并没有为了省事,把手机统统收上来,他经常在半夜搞突然袭击式的抽查,谁的电话要被拨通了,第二天就乖乖地到队里申请处罚吧。“经济制裁”所得的费用,他让人买些洗衣粉之类的东西再变相返还给大家。
在香河的三年多时间里,他自嘲说,不光是当教练,还像是当爹。孩子们的吃穿住用,感冒发烧,全都由教练负责。
在香河之外的世界里,昔日的健力宝队友们已经纷纷走上职业教练的岗位,他却一点都不着急。他给自己预留了8年的时间来积累经验。他说:“现在我要大量吸取教练员知识,通过带队慢慢过渡。还要了解青少年15、17、19岁不同时期的心态,等40岁的时候,再出来也不迟。”
【口述体】
关于执教·球员感冒发烧受伤,全是我管
凤凰体育:这次参加A级教练员培训班有什么收获?
隋东亮:收获很大,日本讲师很细,给我们带来很多新的理念。我们以前光看表面,一直没有往深处看。举个例子,学习班都是从基层开始,B级班时主要让教练员开发思维,到A级班,不光教练员开发思维,还要引导队员开发思维,让他们知道为什么错了,会当场还原情境,再来一次绝不要再犯错误了。所以,细节很重要。
凤凰体育:你现在当青年队教练,觉得中国和日本足球的差距是否也体现在青少年足球上?
隋东亮:我们去巴西的时候,日本就有2万多个孩子自费去巴西,怎么比?没法比。那时候才九几年,现在更多了。人家足球进入到幼儿园、社区、学校,我们这儿天天背着书包,经常看电视问小孩“你最大的愿望”,都说想出去玩。他们不快乐。你们觉得足球可能就是个娱乐,在我们看来,足球是个学问,真得学习。
凤凰体育:你对队员的管理严么?
隋东亮:我和队员的沟通方式是,下来(球场外)像朋友一样,他们把我当兄长或朋友都行,但在场上你必须听教练的。我在部队长大嘛,12岁入伍,25转会到国安到现在,受部队影响很大。
凤凰体育:怎么个严厉法?
隋东亮:一开始全部收手机,随着他们大了,去年就不怎么收了。我跟他们说,手机发给你们了,不过不许玩,要是被我拨通了,就按队规走处罚。小孩儿嘛,侥幸心理比较强,玩玩手机睡着了,半夜一两点我忽然打给他们,电话响了一看隋指导,自己也吓一跳。第二天会很自觉过来说,教练我错了,然后就罚点款给队长。队长保管,一段时间后买点洗衣粉之类的生活用品。有时候我也组织他们去看看电影,孩子不能脱离社会,不能太封闭压抑。
凤凰体育:现在带的这批队员一年要打多少场比赛?队里有被俱乐部签下的吗?
隋东亮:去年带他们打乙级联赛,踢了不到30场,今年开始打预备队联赛。好苗子基本都签3到5年的合同了。但现在踢球人特别少,全国各地都这样,校园足球怎么抓?在日本,像我们这样A级班的教练下到基层,到各个网点去带12岁的小队员,人家是金字塔型。我们不太可能,A级下放到基层,一个是没人去干,一个是钱太少了。也就两三千块钱,你说怎么去干?
凤凰体育:做教练和当球员,你更喜欢哪个?
隋东亮:当然是球员时代,什么都不用管,训练好把比赛打好就行了。反过来看教练,很辛苦,管孩子吃住用,感冒发烧受伤,全是你教练管。孩子不能随便出现问题,不光当教练,就和当爹一样。
凤凰体育:你常年住在香河,家里谁照顾?
隋东亮:家里没关系,我父母都在大连。我妻子和她妈妈在家,好在我们还没有小孩,就算以后有了小孩儿也得长期在外。工作没办法嘛,教练就是这样,我现在只要一回家,哪都不去。
凤凰体育:以前踢球时火爆的性格,在执教时会显露出来么?
隋东亮:当球员时脾气很不好,坐不住,现在好一些了。我不喜欢那种不爱说话、比较闷的教练,比较欣赏有激情的,但是思维要更清晰。当教练肢体语言多一些,更重要的是心态,要能控制住、能掌握全队。当教练不能做老好人,你不可能一碗水端平,肯定有主力有替补,就看你怎么衡量。
凤凰体育:听队里的助教说,感觉你是个心挺细的人。
隋东亮:我这人做事是比较细,主要是想的比较多。我们一出门比赛我什么都会想,孩子们身份证啊什么的都拿了吗。
凤凰体育:那出来后给家里是不是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隋东亮:是,每次出来前家里都问我想吃什么啊,训练基地这地方蔬菜新鲜,每次回去我都花50块钱买一大袋子,够我爱人和她妈妈吃一周的。生活就是这样,成家立业,柴米油盐。
回忆健力宝·30多人吃的鱼都是我们仨收拾的
凤凰体育:健力宝青年队的队友中,现在和谁联系的比较多?
隋东亮:我们有个健力宝的微信群,大家经常联系,尤其冬训常能聚在一起,很亲。张效瑞那边没事儿就给我发微信问干啥呢,我们离得近,我比赛也常去天津。有谁来北京也是,见面吃个饭聊个天。
凤凰体育:和朱广沪教练呢。
隋东亮:朱指导能找到我们,但我们有时候找不到他,他电话我存4、5个了。但他对我们影响确实很大,他带我们时可能和我现在年龄差不多,他的仪表谈吐对我们影响很大。他对自己要求也挺高的,后来从国家队下来还自己去巴西学习了好几个月。
凤凰体育:集体留学巴西那会儿,还记得有什么特别好玩的事儿吗?
隋东亮:那时候我和大羽一个屋,后来厨师走了,我们吃鱼得自己先收拾。我屋特有意思,一到吃鱼那天就值日,一买鱼就是一大袋子,晚上吃鱼中午我们就得干活,我、大羽、王文华,我们仨一看又两袋子,30多个人吃呢,洗鱼、剁鱼头、掏肠子……那时候就这么干活。倒垃圾也挺逗,在巴西我们是住山庄里,一去倒垃圾地上有蜥蜴、蛇什么的,我们就拿着棍子扫。现在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凤凰体育:如果当年没去巴西,你觉得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隋东亮:其实如果不去巴西,我觉得我也是正常打八一队,然后自由转会。但在巴西那段时间对我确实影响很大,主要是真长见识啊,但是我们是去学,而不是玩,私心杂念都没有,那时候都是写信,没电话。
凤凰体育:做教练以后,觉得以前哪位教练对你现在的执教影响更多?
隋东亮:我的经验都是从不同教练那获得的,像沈祥福啊、李章洙啊,还有最早魏指(魏克兴)、洪指(洪元硕),学习每个人好的东西,我以前就喜欢记笔记,记教练每周的训练方法和要求,当时觉得是练字,后来我一看,这些东西还是蛮有用的。我把这些我学到的用到孩子身上看到他们进步,赢球了孩子也高兴。
凤凰体育:对未来是怎么考虑的?
隋东亮:现在这个阶段是暂时的,我更需要一个积累。去年有朋友跟我说,“你看现在教练员越来越年轻了”,但是我这个资历还是个年轻的教练,要想真正成熟带出来,我算了算,从2010年我接手,到8年后正好40岁出头。我现在要吸取大量教练员知识,通过带队慢慢过渡,你必须了解青少年15、17、19岁不同时期的心态。
凤凰体育:现在还有外界的诱惑么?
隋东亮:也有,也有其他球队让我去当教练,乙级、甲级联赛都有,但我认为我现在能力还是有限的,没有达到我自我要求的那种东西,我说非常感谢,资历还不够,先把本职工作做好。
凤凰体育:你对自己的现状满意么?
隋东亮:对精神状态和学习热情还是比较满意的,通过这3年执教,带过一年乙级联赛,对我锻炼很大。孩子嘛,我把我的构思在孩子身上体现出来,看他们每天在进步,比赛一天比一天打的好,这就是我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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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北京国安青年队主教练
先后效力于八一队和北京国安队,2009年随队夺得中超联赛冠军,2010年退役。2012年率队征战中乙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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