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体育主笔房学峰

中国足协和国家体育总局的去行政化“脱钩”，给了无数人讴歌里程碑的机会。一旁的我冷眼旁观，窃以为“脱钩”之后面临着三重难题——

任何孤悬式改革，结果都不好（徐骏/图）

首先在发展理念层面，存在着美国式的体育教育理想和欧洲传统、中国国情的矛盾。

新一轮足改方案中，“校园足球”是一大亮点，其中隐约着美国式的体育教育理想，即建立像NCAA那样的学校体育体系。但现代职业足球从本质上讲是一种欧洲竞技文化，不见得能和美国式理念无缝连接，再加上中国的“官本位”现实，三种情形掺和在一起，将会使足球改革的进一步深化遇到理念难题。

然后在制度设计层面，存在着上层建筑的豪华和基础结构的坍塌之间的矛盾。

一个让我感到不解的问题是：足球管理体制的改革，其目的本来是为了去行政化和重新建立新的权力架构，但我们的思维方式却好像是在盯着那个“足协新主席”而去的。似乎“明君”一出就会天下太平，一切矛盾都将迎刃而解。

纵观各个国际体育组织和国家体育组织，其权力架构是不同的：有像现在的国际奥委会这样，主席掌握实际权力的；有像过去的国际奥委会那样，“行政主任”掌握实际权力的；还有的是由“秘书长”掌握实际权力，中国足协以往的情形类似这一种。

现在的足改方案中，有一点是现在还看不明白：未来的权力架构到底是哪一种？这关系到新主席是德高望重型、高度集权型还是多重势力妥协型，是旧体制中的官员转轨而来、社会名流转化而来、还是足球名宿转型而来。坦白地讲：从昨天发布会上五位都不是足球出身的主席台成员看，仍然不见端倪，至少我想不会有谁会有那样的魄力，让新主席以真正的竞选方式产生、进而成为民主化或者“民主化”的试验田吧？

当然不管怎么说，在“上下交逼”的困境里和“改革里程碑”的希望中，足协的上层建筑问题很快就将水落石出，更值得担忧的，反倒是中国足球体制基础结构的坍塌与重建。

现在一个很大的问题是：在乡镇、市县、学校、社区等基础层面上，足球的管理体制是不健全的，这和地级市以下的体育行政部门日益萎缩的情况相伴随。而没有足够多层次的基层足球协会的存在，再好的中国足协也将政令不通。这种情况，和所谓“举国体制”面临的困境相似：原来的四级训练体制，现在已经荡然无存，基层体校大半沦陷，哪些优势项目的国家队不是直接从原先的最下游直接提拔有用之才？

最后，在改革方向层面，存在着“孤悬式改革”和“连动式改革”之间的矛盾。

很多事例表明：任何“孤悬式改革”的最终结果都不好，只有系统连动地进行全面改革，才是真正的深化改革。

原国家体委的第一个“体育体制改革的决定”是在1986年公布的，也是在那个年代建立的“国家体委足球办公室”，是后来足管中心的前身。将近三十年间，足球在“体制改革”的名义下进行了好几次“孤悬式改革”，每一次的情况都有相似之处：都被说成是“试验田”、常被讴歌为“里程碑”，都在成绩优异时被热情赞颂，又在出了问题时派个钦差来弹压。足球是体育主管部门为了自身利益虚以委蛇用以搪塞的借口，又像是社会各界指桑骂槐地宣泄各种不满情绪的痰盂……

因此孤立的，以“试水”为名的改革，就注定了失败的命运。眼见的事实是，从三十年前一个准司局级的“足球办公室”开始的体制改革，是如今几十个事业单位的近百名司局级干部——这当然是在干事业，但同时也只是在“干事业”。

所以我坚定地认为：足协改革的动力，必须尽快地传导到中国体育的其他领域，让更多的项目协会建立起来，走上去行政化的必由之路。主政者倘若没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他们将再次受到“维护集团利益”和“上下虚以委蛇”的对策。而再具体地说：当年几乎同时开启“事业单位”改制先驱的冬运中心和乒乓球中心（最初是乒乓球中心而非乒羽中心）与足球中心一样，至少在今天仍有成为改制先驱的必要。

即使在我们确实应该为足协改革额手加庆之际，也仍然需要扪心自问：足球管理体制的深化改革开始了，体育体制的改革就能全面跟进吗？体育的改革开始了，我们国家其他那些该改的东西就能改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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